百花城離徘徊山莊不遠也不近，武功高強會輕功者一日抵達並非難事，再慢一點不出三日也就到了。英雄大會開始之前數天三人便起了程，如此，一路游山玩水也不匆忙。

徘徊山莊四面環山三面環水，坐落於蹉跎山，越女山，和一些小山丘之間，風景秀麗也是清凈之地。

南飛雁對這個徘徊山莊倒是有了些向往。她們三人各乘一馬，走出熱鬧的百花城不久便有兩條岔路，一條偶有行人，是通往蒼穹另一城鎮的官道；而另一條道雖也是寬敞，卻是鮮少有人涉足，指路路碑也快被荒草吞沒。

南飛雁下了馬，過去用劍鞘撥開了路碑旁的雜草。然後繞著半人高的路碑轉了一圈：“什麽情況？這是路碑嗎？怎麽一個字都沒有？”

雲樓驅馬過來，道：“此路通往徘徊山莊與蒼穹國國門。若再往前走便是黃沙廢墟無人之境。尋常百姓無需路過此路，路碑上無字也能解釋。”

“這裏還青山綠水的，那邊就是黃沙漫漫？你逗我啊！”

雲樓收回目光，調轉馬頭上路，道：“道聽途說，無需在意。”

吳平常驅馬過來，順手將南飛雁的紅馬牽了過來，望向人跡罕至的大道，道：“是否黃沙漫漫我是不知，只是天黑前達越女山腳休息才是正事。”

南飛雁點頭稱是，用手在額前搭個涼棚，也是也看過去，遠處草深林密，遠遠的還能見到水藍天空下，黛青的越女山那柔軟優美的輪廓。

南飛雁接過吳平常遞來的韁繩，翻身上了馬。

路途無聊，雲樓便跟南飛雁說起了越女山之事。

越女山每逢重陽皆會有人登高祭祖，於是在這越女山腳下便有了特意為登高之人開墾而出，供人休息整頓的空地，空地上還搭有建議遮雨之棚避風之舍，自數年前釀酒人出現在百花城，這棚內更是多了那絕妙的美酒。若有緣聚於此，在棚內飲上一杯也是樁美事。

南飛雁聽著，心裏多出一份考慮：要不要重陽節時也來這越女山，把師父也祭上一祭？

他們到達越女山腳下時夜幕剛剛拉下，遠遠的見著了山下數個遮雨棚，篝火熊熊，數個遮雨棚內竟都歇滿了人。棚外還停著一輛馬車，一匹馬正低著頭吃著草。

他們三人越是靠近棚內嘈雜聲音越是清晰。南飛雁納悶：“今天是重陽節？”

吳平常搖頭，看著靜靜吃草的馬匹，揉了揉額角，道：“在此歇腳罷。”

“在這裏？”南飛雁指指腳下，見雲樓點頭，道：“那邊有棚子有凳子還有美酒，不去那邊在這邊等蟲子叮？”

雲樓道：“此處山賊猖獗，而他們是為朝廷押韻糧餉的官兵，你可明白？”

南飛雁輕哼一聲，道：“我當然明……”

南飛雁話還在喉嚨裏，遠處棚子裏哄鬧之聲忽變成兵刃相接刺耳的喊殺聲。南飛雁嚇了一跳，回頭看過去，也便是頃刻的功夫，篝火忽滅，帶著血腥的混戰瞬間被厚重的黑暗吞沒。

南飛雁握緊寶劍向黑暗中走去，吳平常一把拉住她：“說了這麽多你聽進去沒有？”

“聽進去了啊！”南飛雁不解道：“你們不是想說我們躲在暗處，要是有人劫鏢，就伺機而出嗎？”

吳平常梗住。雲樓也是無言，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卻被她如此誤解……他居然是無言以對。

南飛雁也沒空捉摸他們的表情，反手抓住吳平常的手就往前拖，急道：“楞著幹什麽？走啊！”

吳平常嘴角一抽。

還不等他們跨出步子，黑暗中急迫的馬蹄聲步步逼近，一人馭著一匹黑馬逐漸自黑暗中現形，黑馬身後“哢哢嗒嗒”一路顛簸聲起伏不斷，想來那便是裝了糧餉的馬車。

南飛雁甩開吳平常足尖一點迎上去，飛身上了馬車頂棚，與蒙面人交上了手。南飛雁自小修習輕功，反應敏捷，又占了居高臨下的優勢，駕車人縱使身形魁梧，一看就是練家子竟也未從南飛雁身上討到多少便宜。

一邊雲樓和吳平常自然不會一邊看笑話，馬車經過二人的一瞬，雲樓高聲道：“飛雁，斷了繩索，將馬車分離！”

南飛雁得到提醒整個人欲哭無淚，要是用手裏銹跡斑斑的破劍割繩子，那還不得割到明天去？

忽然，車頂一個猛傾，一聲巨響過後，馬已遠走，車卻停了下來。南飛雁一驚，忙矮下身子，穩住身形。駕車人卻是被拋到一邊，靈活地滾了數圈，竟也未傷到分毫。蒙面人正欲起身，吳平常棍子已抵上他的喉嚨。

“幹的漂亮！”南飛雁飛身過去，歇在駕車人身邊。南飛雁蹲下，正欲揭開駕車人面上黑紗卻被其冷冽的眼神嚇了一跳。伸出去的手也頓了一頓。此人身形魁梧，神情肅然冰冷即使現在落得為人魚肉之境也無半分俱意。

吳平常也是驚異，一個山賊，竟有如此傲骨。

一時間，氣氛有點僵硬。南飛雁收回手，問道：“看你也不像一般的山賊，你主業是什麽？耕種？還是經商？”

對方的沈默在南飛雁預料之中。南飛雁撇嘴：“之前也聽說這裏被劫鏢，也是你們做的？”

對方依舊沈默，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南飛雁，始終不曾移開。吳平常拿棍子在他眼前晃了一晃，他眼睛一閉，一聲不吭不說竟然裝起死人來。

南飛雁有些惱。雲樓上前撥開吳平常手中的棍子，道：“讓他走吧。”

地上的人終於睜了眼。

“那就走吧！”說著拍拍吳平常的肩膀，“你說呢？”

吳平常收起棍子，道：“讓你的弟兄撤走。”

駕車人站起來，毫不客氣地路過馬車往回走，消失在黑暗的一瞬間，洪亮的嗓子驚飛了數只蝙蝠——“撤！”

緊接著，遠處混亂聲漸漸平息。

南飛雁松了口氣，問雲樓：“怎麽想到放了他？”

雲樓反問：“你呢？”

南飛雁聳肩，道：“在這糧餉必經之路潛伏，還在不久前劫了朝廷的大批糧餉，怎麽說也算是一夜暴富了。可他的穿著卻是簡單的很，面紗也不曉得買個透氣的料子。所以，我好奇他的錢都花在了哪裏。”

雲樓點頭，又道：“我以為你會跟上去。”

南飛雁伸了個懶腰，道：“懶得動了。有緣再見吧！”

雲樓無語，由著她去了。

吳平常確認了車裏糧餉未遺失，松了口氣。如此甚好，若是糧餉少了個一兩半錢，他們極有可能被誤認為是山賊同夥，到時想脫身可就不容易了。吳平常回身敲了南飛雁一個栗子。“你能不能安分點！”

“餵！”南飛雁回他一掌：“正話反話都讓你說了，你什麽意思！ ”

對二人的爭吵早已習慣的雲樓，淡然地拾起了柴禾，支好，引燃。片刻，熟練地將地瓜埋了進去。

身後爭吵已經停止，雲樓再擡頭，南飛雁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對面，跳躍的火苗給她的紅衣又添了一分艷麗。南飛雁用棍子戳著火堆，道：“方才……你烤了幾個地瓜？”

官兵回來領走糧餉時，南飛雁吃了個地瓜，就著篝火剛剛睡下。好在官兵們也沒有糊塗到將他們三人誤認為山賊。官兵們對三人的出手相救甚是感激，便要邀請三人前去棚內喝酒。雲樓喜清凈便拒絕了好意，吳平常也是在葫蘆裏添滿了酒又回來了，手裏還握了只叫花雞。

坐回篝火邊，吳平常撕下一只雞腿，順手將其遞給了雲樓，雲樓看向一邊睡熟的南飛雁，接過了腿肉。

吳平常放下葫蘆撕下另一只雞腿，送進嘴裏。謄出的一只手，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柴堆火星。

雲樓問道：“還在想山賊之事？”

吳平常擰眉，道：“那人身形氣度皆非尋常山賊可比……”頓了頓，又道：“聲勢浩大，出手卻不重。不得不讓人生疑。”

雲樓點頭表示讚同。

身邊南飛雁咳嗽兩聲，縮了縮身子。皮膚白凈眼睫纖長，沒有了平日的驕橫，安靜地睡著終是顯出幾分女兒家的乖巧姿態。雲樓褪下外袍給她蓋上，不由輕笑：“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睡得安穩，當真服了她。”

吳平常喝一口酒，將剩下的叫花雞用葉子裹好，道：“我先睡，後半夜我來看著。”

雲樓點頭：“當心著涼。”

不知過了多久，越女山下那幾間棚子已經安靜同夜融合一體。有風吹過，樹葉發出輕柔聲響，火焰一陣跳躍。夜有些涼，雲樓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柴，助焰。

南飛雁嚶嚀一聲翻了個身，黑袍滑落露出了鮮紅的裙衫。雲樓起身替南飛雁將袍子搭好，不想卻驚醒了她。

南飛雁揉著眼睛，撐起身子坐起來，打了個哈欠，半睜著惺忪睡眼喃喃道：“雲樓啊……還不睡嗎？”

“我與吳平常輪流守夜。抱歉，吵醒你了。”

南飛雁還算仗義，撐開眼皮，道：“我跟你一起守吧。”說著，正經地坐了起來，托著下巴看著火焰發怔。

雲樓也沒有拒絕，他算定了南飛雁這般睜著眼睛，斷斷撐不過一個時辰。果其不然，不到半個時辰，南飛雁搖搖晃晃的身子一歪，倒在了雲樓懷裏。

雲樓輕笑。

他此刻什麽都不想再去思慮，周遭厚重夜濃如墨汁，他要做的，便是看著眼前篝火不要熄滅，守著身邊兩人安穩熟睡，如此便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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